门不好一直开着，沈意如轻轻推开一点窗户，从缝隙里盯着正殿那边看。

太子殿中的男子人影，究竟是自己眼花了，还是……

终于等到夜深，正殿那边已熄灯许久了。

沈意如脱下繁琐的服装，换了身轻便的深色衣服，蹑手蹑脚出了门。

这太子府着实奇怪，外面层层护卫，但寝院里实在少见人。

这个时分，居然也不见个巡夜的。

边走边四处看着，沈意如很快来到正殿门外。

耳朵贴着门听了片刻，一丝儿声音都没有。

沈意如试探性地推了推门。

制作精良的房门，没有任何声响就开了。

沈意如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了。

推到一人宽的时候，沈意如咽了咽嗓子，闪身进了屋。

关门之际，她看见不远处廊柱阴影里站着个人，看身形打扮，是孙绮云。

即便心中惊讶，但已经顺势关了门，来不及细看那人了。

这一番惊诧未平，房中转身转了才一半，就被一只大手捂住嘴巴，大力推着疾步后退，“嘭”地一声贴了墙，撞得沈意如头嗡嗡响。

完蛋！有刺客！

那人将她的嘴钳得很紧，连个哼哼声都发不出来。

沈意如眼疾手快，一把拔下簪子刺过去。但那人本事了得，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正要继续发起进攻，那人竟用气声问了句：“来人可是太子妃？”

沈意如停住手，连连点头。

那人松开手，立即跪到沈意如面前，“太子妃恕罪，卑职并非有意冒犯。”

沈意如惊魂未定，极力稳住情绪，低声喝道：

“大胆！擅闯太子寝殿，你是什么人！”

“回禀太子妃，卑职是太子贴身护卫段宗奇，平日不离太子左右。”

沈意如尚不敢掉以轻心，回想他身轻无息和迅疾的身手，到底是护卫还是刺客，难下定论。

但既然他这么说，局面便暂时是平和的。

沈意如嗓子干涩，努力咽了两下，“你既然认得我是谁，为何还要做出防卫举动？”

段宗奇拱手，“已是深夜，而且方才太子妃不是敲门大方进来，也没有侍从跟随，一时间身份未明。为保太子，卑职只能这么做。”

沈意如站直，冲他抬抬手，“起来说话。”

段宗奇未起身，继续道，“今日未去参拜太子妃，是属下失礼。但太子离不得人，万望太子妃海涵。”

沈意如点点头，“海涵海涵，我海涵了，你起来吧。”

“是。”段宗奇答话起身，后退两步，“虽如此，但下午时卑职远远看见过太子妃，故而方才离得近了，借着月光看清，这才知道冒犯了。”

沈意如斜眼看着他，“太子爷的贴身侍卫，话如此多吗？”

段宗奇不出声了，静静站着。

沈意如四下看了看，“你带我去见见太子吧。”

段宗奇看了看门窗的方向，“太子妃，今日夜色已浓，太子昏睡不醒，不如明日再见。”

沈意如笑了，“今晚是我与太子成亲之夜，我作为妻子，不说别的，单是见夫君一面，也不行吗？”

“卑职……恕难从命。”

沈意如嗤笑一声，反手指着自己，“你不明白吗？我，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新婚之夜，太子妃见太子一面，这有何不妥？你今天拦着我，总不能一辈子都拦着我吧？”

“太子妃，卑职……”

“难不成你根本不是什么太子侍卫？那么我更要见到太子，确保他现在是安全的。”

沈意如估摸着孙绮云此刻在门外，即便她可能是谁派来监视自己的，但目前阶段应该还是会保护自己，故而直接打断了段宗奇的话。

“这……”段宗奇望了望里屋，略顿了顿，“那好吧，不过，望太子妃不要介意我跟随左右。”

“嗯。”沈意如应了一声，径直朝里屋方向走去，段宗奇紧随其后。

进了里屋，段宗奇重新点了灯，屋内越来越亮堂。

掀开一层薄薄的纱帐，沈意如看清床上躺着的人，心中莫名有些同情。

那人脸色发黄，清瘦无光，要不是睡在这里，谁能想到他是堂堂靖国太子爷。

“脸色怎么这么差？没有用好药养着吗？”沈意如禁不住问道。

段宗奇微蹙眉头，边回话边给沈意如搬凳子，“药补、食补，一样不缺，只是昏睡时日太久，经年累月的，眼睁睁看着这样一点一点消减下去。”

沈意如坐到床前，摸了摸被面的材料，“这倒是上好的料子，不过，太子这种情况，不如换成凌月丝，透气养人。”

“太子妃竟懂这个，卑职明日一早便派人去寻。”

沈意如注意到太子明亮干净的头发，“久睡之人的榻边，一丝异味都没有，他身上也干净，看来你们把他照顾的很好。”

“这是卑职分内之事。送进这里的衣食用物，都是卑职亲自过手，太子近身之事，也全部由卑职一人伺候。”

沈意如放下心来，看得出段宗奇自爆的身份不假。

“既然宫中御医不中用，有没有从民间寻过名医神医？”

段宗奇点头，“起初光是靠御医，后来怎么都治不醒太子，皇上动怒，还发落了几位御医呢。这之后便派人外出寻医，但是……收效甚微。”

“都是苦命人……”沈意如鼻息轻叹，望着太子陷入思索。

片刻，沈意如突然开口，像是问话，像是自言自语：“所以，娶我是为了冲喜吗？”

段宗奇愣了一瞬，慌忙跪地，“太子妃，这……这绝无可能啊。”

沈意如苦笑，抬手示意段宗奇起身，“放心吧，我不会怪任何人。”

说罢，站起身望向窗户，“这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宿命……如今我既已成太子妃，他便是我的夫君，我自会对他尽心。”

……

待沈意如走远了，亲眼看着她进了偏殿，段宗奇迅速锁好门，闪入里屋，吹熄所有灯烛，放下纱帐，单膝跪地抱拳，“属下大意，差点酿成大错，请主子降罪。”

黑暗中传来低沉的答话声：“若不是你拖住她，我也来不及从密室中出来。”

“日后属下一定更加警醒。”段宗奇抬起头，“主子，门外那个偷听的，如何处理？”

“她跟太子妃一样，得到的只是我想让她知道的信息，不妨事。若是处理，反而打草惊蛇，留给太子妃决断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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