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抵在了破旧的木门上，随着一声“吱嘎”，阳光伴随着进入了木屋。

“旭儿，回来了。”

程华旭见状，立马快步上前，扶起母亲，再将背后的垫子垫好。

“娘，旭儿去给您熬药，您好生歇着。”

程华旭避开了母亲疑惑的目光，将母亲收拾好，便出了门。

周边青山环绕，正到了晌午，炊烟从各家的烟囱里冒出来，愈飘愈远，渐渐镶嵌在那天边。

程华旭收回目光，轻摇着草扇子，和着鸟鸣，伴着日光，听着药炉咕咕咕的冒泡思绪也随着云彩越飘越远。

太阳升到了头顶上，药也快熬好了，四周的药香也越发浓稠起来。

“小华子，小华子!”

一道小猴子似的身影从碧绿的稻田里窜了出来。

“迅哥!”程华旭看了一眼药炉子，站起身来，望着那道身影应道。

不一会儿，那皮猴子就跑到了木屋前头。

来人正是邻家的孩子，现在是家中的独子，那家人姓赵，那猴子名赵迅。

八岁的模样，一小撮辫子扎起来往后梳着，裤腿上还粘着几个泥点子，一身麻衣，虽打着补丁，但看起来还算干净，只是裤腿短了些。

只见那赵迅咧着一张嘴，噔噔噔的跑了过来，一只手把着一只陶瓷碗，微抬着手，那碗和头齐平，就这样来到了程华旭的跟前。

“我爹从河里抓的，可好吃了。”

小孩亮晶晶的眼眸，纯真而又活泼。

程华旭犹豫了下，还是伸出双手，接过了那只碗。

“谢谢了迅哥。你等我下。”

话音刚落，程华旭看了一眼赵迅，指了指刚刚坐的竹椅子，便转身进了屋子。

“长青姐家的娃娃又来送东西了啊。”

屋里的女人见程华旭走了进来，看了看他手里捧着的碗，又道:

“还真是不好意思，你要好好谢谢人家，去把那篮里的帕子，挑几条好的给人家送去。”

“好的，娘。”

程华旭将碗里的鱼放到自家的碗中，又从篮子里拿上几条好看的帕子，又出了门。

门外，赵迅正蹲在药炉子旁，看着药炉子里的泡泡起起伏伏。

察觉是程华旭出来了，便指着那药炉子说:

“小华子，你这药汤好了。”

“嗯，你别碰，小心烫着了。”

“我比你可大两岁，怎么会烫着。再说了，在家我可是我娘的好把手，我爹都比不得我。”

程华旭将手里的碗和帕子递给了赵迅，将药从药炉子里盛出来，一边和赵迅聊起天来。

“小华子，我好想拜城北那老药为师啊，可爹娘不让。”

“上次老药可是将自己扎瘫过，你要学，下次我教你辨药。”

“扎瘫了!可昨天我还看见他逮着只鸡满大街的跑啊。”

“反正……”

夏日清凉的风从山的那一头吹来，带走了酷热和烦躁。绿荫挡着太阳的燥热……若是时间在这一瞬定格，我也不愿意长大。人心不足蛇吞象，难道是我祈求太多，还是命运的捉弄。

窗外，繁星照耀，人们忙碌一天的生活也终于等到了头。孩子媳妇窝里暖。

可能还有些忙碌收成的人们，打着灯，在稻田里辛劳的劳作。引水的引水，照看的照看。

那个小木屋，那个在稻田尽头的小木屋，还有一些烛光在。蜡烛燃烧后的蜡泪，慢慢的，顺着蜡烛流淌了下来。

昏暗的带着一抹红的烛光，在窗台上留下它的照影。烛火照在孩子的脸庞上，好像打上了一些腮红。烛光照亮了他正在写字的手，他正在誊抄着书上的字。这可以用来卖钱，十页一文钱。

夜已深，青蛙也停止了鸣叫。

程华旭将所抄的书整合在一起，熄了灯，躺上了床。

半夜里，窗外下起了大雨。

得病在床的女人慢慢的从梦中醒来。

她先是坐起身来，双手工整放在小腹处。

雨声渐渐大了些，豆大的雨点打在了窗台上。

“啪啪啪。”

女人穿上了衣裳，从被窝里爬起，将微微打开的窗彻底合拢。

接着，她披了一件衣，看了看满脸疲惫的孩子，重新点亮了烛火，俯在那张木桌子上，用毛笔沾了沾墨水，写下了第一排字:

吾儿程华旭:

当你在看这封信时，娘已经走了，不要 哭，娘疼，走了…………

娘跟你说，过些日子，有个道长会来，玄清道长，他会照看你的。…………

到了山上，要多学习…………

娘在天上保佑你。

娘，李昭燕

一滴清泪流了下来，滴在了纸上。

女人将信放进了柜子里，又从里头拿出了一条白绫，悬挂在了房梁上。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噔噔噔，快开门啊，这死娘们……”

大汉见没个人反应，粗着嗓子大喊着，醉晕晕的，后面的话直接是听不清楚了。

“哥，您走错了吧。”女人试探性的回了声，攥着衣角，面露忐忑。

“娘，这怎么了。”

程华旭揉了揉眼睛，迷糊得看着自己的母亲。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停，接着就是重重的砸门声。

“啊!”女人惊了一下，赶紧顶住了木门。

“哥，哥!你走错了地方!”

女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抖，可能是知道门外来人的恶意了，但只是不想清楚。

程华旭听见了这动静，赶忙从床上下来，帮着抵住了门。

“你干什么，出去!滚!”小孩稚嫩的声音被大门撞击的声音覆盖。

这地方偏，附近少有人家，更多的是稻田。

在屋内人焦急几乎是到了哀求的地步中。

门，还是破了。

男人一身的酒气，一摇一摆的闯了进来，将女人扑倒在地上。捉急得用嘴拱着女人的胸部，场面一片混乱。

程华旭见状，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出了房间，往稻田处跑去。

男人没管那跑去的小孩，口中嘟囔着什么。

终于，在一次次的挣扎后，男人的嬉笑声中，门再一次迎来了“客人”。

晚间在稻田里农作的人们将两人拉开。

男人的酒也差不多醒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也有些惊慌失措了。

“那，那女婊子勾引我。”

人们的目光转移到了女人的身上。

虽程华旭来的快，先将衣裳遮盖住了女人的身体，但要露不露的姿态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看着女人苍白的脸，再看看因有热闹看，越发接近的火把群，一个壮汉还是站了出来。

“行了行了，让昭燕妹子整理整理，这事等大人们来了再论。”

壮汉将那闯入门的大汉拖着出了门，连带着越来越多的人群一起。

“娘，刚刚出门就看到了春叔他们。娘，您”

看着程华旭脏了的衣裳和脸蛋，李昭燕摇了摇头。

“摔了一跤，疼吗?娘看看。”李昭燕用手擦了擦程华旭脸上的泥点子，哑着喉咙，心疼得抽噎着。

程华旭见状抱住了自己的娘，让她在怀抱里可以安心点。

“旭儿是男人，可以保护好娘的!”

“好好好，旭儿是个男人。”

“旭儿先跟着你春叔去吧长青嫂和迅哥估计也在……娘打扮打扮就来找你。”

女人流着泪，轻轻抚摸着自家的娃娃，轻声说道。

“好，娘，我先走了啊，您……”

说着，也没完全说完话，只是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她。

“好，娘回来找你的。乖啊，别乱跑。”

在女人的注视下，孩子终是走了。

窗外，不知是什么时候，雨停了。

冷风从门口走了进来，吹着暗处的白绫。明明是洁白色的，但在黑暗的侵蚀下也黯然无光。

女人借着月光，划破了手指，在地上写下了冤情。血液被土地吸收，留下暗色的印迹。女人咳着，没血了再划破，划破后再写，就这样，留下了几十个字的血书。

女人重新系上了白绫，整理好衣着，穿的漂漂亮亮的，像是个二十几的姑娘。

风吹着白绫，触摸着满是伤痕的手指，十指连心，她的十根如葱玉般的指尖，模糊的连有些指甲都破了。

从此，这里少了一位美丽的母亲，多了一只洁白的风铃，在风中起舞，悄然无声。

面对这位母亲血的指控，那个大汉也无法挣脱法律的责任。

程华旭呆坐在母亲的墓前。

这处墓还有母亲的身后事都是用那个大汉给的钱来办的。当然，程华旭也还清了欠药房掌事的钱两，在掌事复杂的眼神中走出了药房，回到了木屋里。

木屋里少了好些东西，劈好的木柴还摆放在墙根处，那剩下的帕子篮还挂在梁上，那吊在角落的白绫已经连同母亲到了底下……

家里还是那么安静。

程华旭的眼泪不讲道理的流了下来，他也没有去擦拭，直到眼泪流淌成了两条，豆大的泪不住的滋润着脚下的土地。

“以后，我爹就是你爹了，我娘也是你娘。”

赵迅站在程华旭身旁，拿着一方帕子，使劲得擦拭着他的脸，都把程华旭的脸擦得起了红。

“迅哥，我以后没有娘了……”

程华旭还是哭出了声，扭过身子，抱住了赵迅。

赵迅看着那处墙角，就是程华旭母亲走的地方。

早些日子，也就是那天雨夜。

他们等到了天亮，连那些个大人物都来了，都不曾见她半分身影。

他跟着大人们来到了这处木屋，门还没有关上，那些大人走进屋子里，没一会儿就又出来了。

后来，人们将昭燕姨搬了出来。

女人虽生了个儿子，但并不显老。脸色苍白，但也被嫣红的口脂染的有种摄人的美。体态优美……

早些年，她顶着个肚子来到了青云城，说是家中遇难，死了男人，便搬来这儿安下了家。过了五个多月，就多了一个娃娃。

现在，还是夏天，昭燕嫂就睡在了土堆下的小房子里。

赵迅看了看流着泪睡过去的伙伴，接着补了句:

丢下了那个娃娃走了。

小说《小道士阿算》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